【虞龙孟】 错位1
虞啸卿倒了。
他从不示弱于人前，也不允许自己软弱。他的军队是国家的钢刀与利刃，而他就得是最坚硬的魂。
可他现在软倒了，他不受控制的昏睡过去。
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。周遭的嘈杂唤醒了他的意识，虞啸卿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。
他从不在白日躺着，于是他试图坐起来。但他动不了，唯一能控制的只有一双眼珠。
在街市上，周围有很多人在叫骂，群情激愤。虞啸卿想不明白怎么会躺在街市上，他努力转动眼睛，愕然发现了川军团那个副官，那个小瘸子。
小瘸子脸上画了墨水，头上戴了日旗，身上挂了一堆零碎，活脱脱一个不伦不类的小鬼子样。他正在被一群老百姓拿着烂菜石头砸。
虞啸卿想皱眉喝止，可他动不了。他用力转动眼珠去摸清状况，于是发现了张立宪他们。
他们无措又着急地护在瘸子前，喊：“乡亲们，这个敌人很重要，我们要提回去审讯噻！不要扔石头！”
他接着看见一个小姑娘从人群里挤出来哭喊说，这是救过大家的人嘞！他看见一个高瘦老头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呼，这诺大的天地，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吗？
他接着看到川军团的其他几个人也从人群里挤出来，于是老人，女人，男人打成了一团。
虞啸卿恼怒张立宪他们的孩子脾气，他看明白了形式，这群孩子在以恶劣的方式为自己复仇。但他没看明白的是，那个小瘸子为什么一言不发。
他看见那个兵，孟烦了，一双黑亮的眼睛笼罩着水色，哀伤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。
那哀伤太过浓郁，看得虞啸卿心脏抽痛。他或许明白了，那不是在看自己，而是在看他的团座。
他听见小瘸子那一番壮怀激烈的咒骂，看见他因为父亲的出现颓然滑坐下去，拿开了抵住太阳穴的枪。
小瘸子此刻在一群混乱中看着自己这边。虞啸卿读不懂，他只是感受到心脏越来越沉重，每跳一下都仿佛抽搐。这是龙文章在心疼自己的兵受委屈，他猜测。
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瘸子奋力去帮助自己的父亲和兄弟。这实在是一场闹剧，但他一错不错地看着。这是不属于师座的闹剧。
虞啸卿突然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如此新鲜，冰凉但新鲜。四肢的辛辣疼痛和沉重奔涌袭来，他没法去看那个小瘸子了。
他忍受着疼痛感觉板车被拉走了，强睁开眼睛，他只能看见一个佝偻的背影。
板车在爬坡，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板车上闭着眼。
这是他最接近草包们的一回。他们在咒骂，言词粗俗，但很有人气；很有人气，但很粗俗。
他被搬到一个房间，床铺柔软，比自己的柔软。他听到是瘸子铺的，房子是东北佬的。
人群出去了，他也陷入了黑沉。他转瞬在师部醒来。刚刚那一切都像是梦幻泡影一般远去了，他想起被龙文章狠狠挫败的出师计划，想起自己可悲可笑的豪情壮志，想起了那双哀伤绝望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刻在了脑海里，他恍惚拿出自己的配枪发愣，就被呼啦啦出现的亲卫们按住打了安眠剂。
再睁眼，他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，是那个瘸子。
小瘸子在睡觉，他低着头显得更瘦小，年纪也更小。他睡着时微微撅着嘴，脸颊被膝盖戳出一团软肉，眼尾斜斜地，睫毛不时轻颤。
这和白日里那个窝囊颓败着打出恶毒计的副官不同，和街头上笼罩着哀伤和绝望的老兵不同，他现在是一个单纯乖顺的小瘸子，一个25的少年。
睡了一觉，龙文章的身体好了些，虞啸卿微抬手臂，强忍着浑身的疼坐起来。他靠在床头看着小瘸子的睡脸发呆。
窗外天色很黑，虞啸卿无法判断时间，他看见那个小子瑟缩了一下，就顺手扯了旁边的衣服披上。
是25吧？和张立宪差不多的年纪，怎么就学了一副老兵油子一样，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暮气和丧气。虞啸卿琢磨不透，他转念又觉得可笑，难得一点偷闲却全用在了一个小瘸子身上。
他想去思考何以为胜，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思绪。他想在脑海里复盘，眼前却总闪现出摇摇欲坠的龙文章，和虚弱冒汗的孟烦了。
他垂头看看自己的被包裹的四肢，又去看小瘸子。
瘸子胳膊上吊着纱带，屋里没有光亮，他合理推测对方的脸色是苍白的。
为何不回去休息？
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，虞啸卿顿了顿，他轻轻推了一下床下的小子。
那颗脑袋抬了起来，他困顿着迷愣了两秒，然后猛然转头看向自己。黑夜里没有光，可虞啸卿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星星。
“您醒啦？可了不得。”
虞啸卿没听出关怀来，他沉默。
“您醒了却叫醒我做什么？几点了您知道吗？”语气更加恶劣了，这是另一个样子了，一个嘴损别愣的坏脾气小子。
“上来睡吧。”声音很嘶哑，虞啸卿往里挪了挪。
瘸子嗤笑一声，先是离开去一处，又转回来，端了一个杯子。杯子杵到嘴巴上，磕到牙发出一声响。
虞啸卿眉头一跳，他就着杯子抿了一口温凉的水。
孟烦了又拖着腿放杯子，毫不客气地躺到床上。
“你怎么不回去睡？”
“呦喂，早知道您睡出了菩萨心肠，我这勤杂兵就不上赶着殷勤了嘿。谁乐意睡地板上。”
声音逐渐模糊，孟烦了困极了。
“你是副官。”
“您说啥是啥，副官，勤杂兵，传令官，翻译官，随你乐意。小太爷睡了。”
孟烦了嘟哝着没了声音。
“烦啦。”虞啸卿唇齿间翻出在板车上听到的称呼。
他说不上什么心情，他只看出这个副官不太客气地和自己的团座谈话，言行放肆，没有流露一丝下午的死气。
虞啸卿也躺了下去。
这是一个静谧的夜。
这集让龙龙睡吧～
因团座没上线，就不带团孟tag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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